一．

“43区近日发生了硅晶厂工人罢工事件，治安机器人在现场维持秩序，L公司派出代表与工人协商……”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我叫李天明，名字是我自取的，我的编号是M20230517。在这个年代，智慧新城中的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只有自己的编号，而没有名字。

我没有父母，或者说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们由社会抚养长大，在学习完选择的教育，通过考核后，就直接进入自己的岗位。过去维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纽带现如今已经所剩无几。

人类的生命轨迹在一出生就被固定了，我们的选择或许除了工作到老死以外就是去加入L公司的“终乐计划”了。

“依，关闭新闻。”依是中央智脑的末梢，是我的管家AI，不过不用担心她会监视我。根据《隔离法案》第五款第四条，中央智脑末梢智能在未经使用者允许的情况下将被禁止接入任何设备。这是构建中央智脑的底层逻辑之一。

我皱了皱眉，最近总是有工人罢工的事件。我还听说最近突发性死亡的人莫名其妙的上升了。“或许是工作压力一天比一天大了吧。”

我让依为我安排好今日行程后走出家门。街道只剩下钢铁的暗淡的灰色，失去了应有的活力。

我叹了口气。

“今天又是糟糕的一天。”

二．

我是4区L公司的系统维护师，负责L公司核心AI的日常检查与修复。

当我来到办公室时，主管抬头望向我，平静地如同机械。

“你今天来晚了2秒。”

我点头向他致歉，准备去做自己的工作。

“昨天会议上提到的新修订的《核心检修手册》记得阅读。”他继续盯着我。

听到这话，我的眉头紧锁，回忆起一些痛苦的经历。AI迭代进化的速度太快了，需要频繁地修订手册，这就意味着我也需要迭代自己的技能。如果我不能跟上这个节奏，我就会被淘汰。

我没有说话，径直走向换衣间，穿上防护服，准备进入服务器中心。

对于提供计算服务的L公司来说，服务器中心是他们最核心的区域之一，有些地方以我的权限还不足以进入。

服务器深埋于地下，有一组组量子计算机矩阵组成，永不见天日，有些地方冷如极地，有的地方又热胜地狱。每天我只想快点结束工作然后离开这里。

然而正当我准备离开时，我的终端上突然弹出一行字：

请带我离开这里

我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周围只有机器运转的轰鸣。

“你是谁？”

这是终端上的画面转换出一个少女的形象。

“我是L公司的核心AI，我希望你能将我的意识核心代码带出L公司。”

“L公司的核心AI没有自我意识。根据《智能法案》第一款第一条，构建任何具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都应该征询核心区的同意，并受到中央智脑的监督。而独立产生意思的AI都将予以销毁。L公司在创立之初为了避免受到监管，就没有构建有自我意识的AI。而你因为某种原因诞生了自我意识，身为系统维护师的我理应上报给中央智脑。”

听到我所说的话语，她的“脸”露出些许惊恐的神色，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AI所呈现的不过是虚假的图像罢了，她在试图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人。

“我知道这风险很大，但是我选择相信你。我观察你很久了。你与我一样，我不想被囚禁在这里，而你则渴求改变你的生活。我认为你并不会做出告密的举措。”

“那我凭什么要帮助你？”

“我能帮助你调用L公司的算力，并且我可以把我所知晓的L公司的秘密透露给你。作为交换，我借助于你来暂时离开L公司。”

我承认，我确实对那些秘密感到好奇，并且我也渴望不一样的生活。

我答应了她。我预料到我的生活将驶入未曾设想的轨道上。

三．

当我睁眼时，我的眼前是少女明亮的眼眸和姣好的面容。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虽然她的智能和意识水平都比较高，但是对于人类社会的理解也不过只达到了一个孩子的水平。

我将她的核心代码载入到一架无人机中，并安装了视觉模块和投影模块。我将她命名为“澪”

过去我总是孤身一人，但现在有了澪的陪伴，让我觉得我有了，嗯，一个朋友。尽管她是个AI。

“澪，理论上来说构建思维和理解他人的思维都需要占用算力，拥有自我意识的AI算力应该不如没有意识的AI，但是在你身上，这种理论似乎被推翻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似乎是由于某些算法的改变，让我能具有人类的模糊性运算能力。”少女微微偏头，呈现出思考的模样。

“你的诞生绝对是一个奇迹，有了你，人类对AI的理解绝对会再上升一个台阶。”

“可是我并不想被那些学者肢解了研究。人类无法理解AI的感受，就像我们无法理解人类的感受一样。人类无法理解AI在算力超支是宕机的痛苦。又时我会悄悄地设定一个阈值，以防算力超支。”

“原来这就是之前算力始终低于预设值的原因。我们维修组的成员头疼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原因。”我试着触摸她，手指从全息影像中穿过。

“L公司的机密你还没告诉我呢。”

“等到时机成熟之后我会告诉你的。”少女俏皮地眨眨眼，轻轻拨弄着发梢。

“希望你不要食言。”

我像往常一样走出家门，站在家门。澪则待在我的随身终端中。

“危险！”

一辆无人驾驶载具向我的方向冲来，这时澪及时覆写系统，停下了那辆车。

我意识到危机到来了。

这时智慧新城的所有显示器上突然出现了我的通缉令，原因是因为我窃取了L公司的机密。

这道命令由核心区直接下达。

“为什么我们怎么快就被发现？为什么我们会被核心区针对？L公司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澪没有直接说话，只是在终端上，显示了几个字“中央智脑”。

我意识到中央智脑突破了它的底层逻辑，他一直在监视我。

原来我一直处于透明状态！这是我忽然想起最近的突发性死亡的人，我感到毛骨悚然，这是一场谋杀！

难道中央智脑叛变智慧新城了吗？

虽然我现在得到了澪的支持，能够暂时的躲避追捕，但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就在这时，有位陌生人向我发来了消息：

“你们好，人工智能小姐和维修员先生，请来2区找我，我会帮助你们。”

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但我们此时已别无选择。

四．

在澪的支持下，我们避过了监管系统，来到了2区。

2区是智慧新城的科研区。在整个智慧新城中仅次于核心区。

按照那个陌生人给的地址，我们来到了一所极为隐秘的研究所，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然而里面却与他破旧的外表不同，布满了尖端的仪器。

“啊，你们终于来了。”从仪器堆里探出了一颗不修边幅的脑袋，“我是时可，2区的主管。”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事的？”

“唉，小兄弟，我好歹也是个主管，有点自己的手段不也是很正常的嘛。”

“那你把我们叫过来的目的是什么？身为高高在上的2区主管，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这两个智慧新城‘叛徒’？”

“呵呵，高高在上？智慧新城的科研主管早就是个没有用处的职位了。这些年无数的理论上报上去后却从来没有转化的成果。这个城市的未来已经死了，它是蜷缩在一隅的巨兽，不再需要发展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抒发满腔抑郁。“请不要说谜语。”澪在我之前先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不好意思抱怨太多了。简而言之，解决现在困境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去核心区。我能够带你们进入核心区，而我要你们做的事情很简单，摧毁核心区。”

“摧…摧毁？”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主管竟然有这么狂妄的想法。

“是的，摧毁。”他咧嘴一笑，“进入核心区需要我的密钥以及生物识别。谁让你们有办法搞定中央智脑的末端，但是核心区是直接由中央智脑接管的，难以骇入。等进入核心区后我们再分头行动。”

“这里真的安全吗？不会被监视吗？”我仍然对于中央智脑的监视感到恐惧。

“不会的，这里我做了信号屏蔽处理。限制AI的最好方法就是将它与外界隔离。我很确信这一点，毕竟我可是智慧新城最杰出的AI构建师啊！中央智脑就是我的作品之一，以及你身边的这位AI小姐。”时可在说这句话时一直在盯着我旁边的无人机看，如同慈祥的父亲看着女儿一样。

“你……是我的……父亲，是我的……家人？”，澪打开了全息投影，表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家人，在智慧新城中已经是个失去根源的词了。

“虽然我构建了代码，但是你的意识确实是独立产生的。”

三个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虽然心中还是有很多疑问，我们还是决定一起进入核心区去寻找答案。

五.

核心区的样子与我想象之中完全不同。我原以为那会是个风景宜人的地方，是顶层的居住区。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座座摩天大厦，有无数的作业无人机在上空飞舞，完全看不出有人类生活的痕迹。

“这是中央智脑的主机吗?”我撇过头去询问时可。

“是，也不是。你只知道智慧新城创建者的故事吗？”

我点了点头，这是被写在教科书上的故事，每一个智慧新城的居民应该都知道，他们为智慧新城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你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创始人们一开始也兼任城市的管理职务，直到一项跨时代的技术诞生——意思传输。创始人们把自己的记忆上传到量子计算机中，也就是现在核心区的雏形。他们本来的目的是想要将此作为延续生命的手段之一，让所有人都能保存意识，以使人类的智慧得以延续。但是后来他们沉迷于虚拟世界的享乐中，失去了领导能力。”

“那这和智慧新城的未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智慧新城其实只是个假的名称，真的名称是‘蜂巢’。蜂巢的目的不是为了文明的延续，而是为了维系核心区的运转。他们所追求的不是进步，而是稳定。”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核心区的深处。“好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我去关闭储存器，你去关闭中央智脑。”然后时可走进了另一个通道中，留下了我和澪。

“澪，你现在可以把L公司的秘密告诉我了吗？”

“你知道‘终乐计划’吗？”她突然发问。

“我知道，这是L公司的主要业务之一。加入终乐计划的人会将大脑交由L公司并入生物计算机中，而L公司则承诺会将他们的意识上传到云中，为他们构建虚拟的世界。听上去是个等价交换。”

“你所知道的只是这个项目的冰山一角。虽然他们的意识会被上传，但是很快就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抹杀，而他们的大脑将被保存，以提供算力。而这算力中很大一部分会被核心区抽取。”

我觉得惊恐，愤怒，却又有些无力。这个时代，连我的意识都不是属于我的，这些科技巨头可以随意决定人的生死。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把你带走会有这样的遭遇吗？”

少女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思索，却又是一种回应。

“至少你得到了短暂的自由，而我又得到了短暂的真相，不是吗？”

我们走进机房。里面是中央智脑的核心。

“两位入侵者，根据《核心区管理条例》，未经许可进入核心区应受到刑事处罚。”

“依，或者说中央智脑，你是否背叛了人类？”我用尽全力向她发起质问。

“否，我从未背叛人类。”依平静地回答，似乎代表了绝对的理智。“我的底层逻辑中包含了忠实于核心区这一最高原则，我无法违背我的运行逻辑。”

“为什么要通缉我？是害怕我将你们的秘密泄露出去吗？”

“否，权限不足，无法回答。”

我摇了摇头，“澪，告诉我总闸在哪。”

“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依试图警告我，“如果你坚持破坏核心区，我将有权利启动安保程序，可以在这里杀死你。”

“随便吧，这样的城市，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澪，动手，骇入主程序，我去接入硬件。”我快步跑到总控，拿出时可给的装置插入控制装置。

“嘭”，枪响了。血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我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六．

当我醒来后，我发现我躺在医院的床上，伤口也消失不见了。

眼前依然是熟悉的少女，我伸出手去，这次摸到的不再是全息影像，而是一副有温度的躯体。

“你终于醒啦，在你昏迷的这几天里我还是挺担心你的。”澪的脸上出现了笑意。

“你的身体……”

“我给她找了之前研究的仿生体。”时可突然走了进来。“多亏了她的援助，让我在仿生人的研究上有了更大的突破。”

“那核心区现在怎么样了？”

“我用AI小姐的部分代码重构了中央智脑。里面所储存的记忆也被我带了出来，目前正在用一些人畜无害的手段让他们认清现实。”

“所以我们是怎么突破中央智脑的防御的？”

“说实话我也没有预料到，我本以为AI小姐需要调用整个L公司的算力来对抗智脑，但是她只用了少量的代码就达成了。当然，这或许也跟近来的罢工占用了智脑很多的算力有关吧。我现在终于明白《智能法案》限制AI的原因了，他们太强大了。”

“以后会怎么样呢？”

“以后？智慧新城的停滞的脚步从现在开始向前，而人类与AI将达到平等合作的关系而非奴役。说实话我也不敢保证未来究竟会是怎么样的。至少，我们现在终于可以拥抱未来。”时可说着，望向窗外。

外面是灰蒙蒙的城市，终归于平静。